曾在元代四次下海远航，推动对外商贸的发展；带军从泉州后渚港出发远征爪哇，虽遭失利，亦为后世积累大量航海经验；娶了一位泉州女子为妻，今有妻子墓志为证；在泉州立下了著名的“一百大寺看经碑”，现仅存石碑的上、中两段

　　【核心提示】

　　说起中国古代航海家，很多人立马想到的是七下西洋的郑和。其实早在东晋，法显就有颇具传奇色彩的航海冒险经历。而早于郑和130多年，元朝著名航海家亦黑迷失也曾四次下海远航。

　　亦黑迷失与泉州渊源颇深，他出任过福建行省平章政事，在福建大兴造船业，并受命从泉州后渚港兴兵出征爪哇。如今，泉州还留有亦黑迷失所立的“一百大寺看经碑”残碑，以及其妻盛柔善（南安人）的墓志铭，随着越来越多学者的介入，亦黑迷失的历史贡献正在被更多地挖掘出来……

　　□本报记者吴拏云实习生黄倩倩文/图

　　身为斡脱

　　扬帆南洋

　　四次航海

　　赢取信任

　　在元朝诗人、诗论家方回所留的《桐江集》和《桐江续集》中，有三篇关于元兵出征爪哇的作品，其中一篇写道：“壬辰腊月明日望，三平章往命招诱。泉州出门七州洋，飞樯舞帆朔风吼。五旬有馀至其境，惊禽骇兽破胆走……”诗中描写的正是元廷任命史弼、高兴、亦黑迷失三人同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，一起从泉州港扬帆出海，兵讨爪哇国（今印度尼西亚爪哇岛）的情形。史弼和高兴是当时身经百战的名将，出征不足为奇，亦黑迷失却是如何出现在这么重要的历史场合中的呢？这还要从他的航海经历说起。

　　亦黑迷失是维吾尔族人，据《元史·卷131·亦黑迷失传》记载，亦黑迷失年幼跟随元世祖忽必烈，为其贴身侍从。至元二年（1265年），亦黑迷失入备宿卫，成为忽必烈的贴身护卫，开始其生涯。

　　据泉州地方史专家吴幼雄教授介绍，在元朝有一群神秘人物存在，他们多为的贴身护卫，同时也是商人，主要被派往海外经商贸易，替皇家王族打理生意并积攒“小金库”，这群人被称为“斡脱”，亦黑迷失就是“斡脱”中的一员。

　　至元九年（1272年）和十二年（1275年），忽必烈委派亦黑迷失两次出使八罗勃国（即马八儿国，是印度南部的古国）。这两次出使，都只是为满足忽必烈玩味异国奇珍的嗜好，亦黑迷失并无重大的。但亦黑迷失作为元朝的使节，第一次率领规模较大的商队下南洋，经过两年的海洋旅程，到过很多国家和地区，最后经过菲律宾群岛马拉巴尔国回到泉州港，这为他积攒下了宝贵的航海经验。

　　史书还记载亦黑迷失精通船艺，办事细致，出海前他会令监吏仔细察看船体情况。元朝《松乡先生文集》卷四记载元远洋船：“舶挂十丈之竿，建八翼之橹，长年顿指南车坐浮庋上，百夫见鼓番休整，如令。碇必良，纤必精，载必异国绝产。”监吏船底舱桅座的稳固程度，桅杆的材质是否且垂直竖起，桅杆是否支撑得住船帆、横杆和吊杆的重量；再查看船上罗盘针的精密度，测试指南车在船只摇摆情况下的指向误差，以换算成精准的航向。监吏还勘验船舵状况，元朝远洋船舵多在船尾，近海时用正舵，而进入深海后，则“从上插下二棹”（《宣和奉使高丽图经》），一正舵二副舵同时使用，“随水深浅更易”。监吏检看锚碇质量，以免“铁质船锚也难以抛抓”的情况出现；监吏还检看锚绳的结实程度，防止水流过急情况下断缆或走锚。

　　四次航海

　　赢取信任

　　至元二十一年（1284年），亦黑迷失背负教前往僧迦剌国（今斯里兰卡），船队途经印度支那半岛、马来半岛进入印度洋，顺利到达僧迦剌国，参钵舍利。

　　至元二十四年（1287年）,亦黑迷失再度出使马八儿国,迎取佛钵舍利。这一次，亦黑迷失在海上了一年，最终化险为夷。他除了出色完成忽必烈授予的教之外，还在当地搜求了许多药材运回国贩卖。回国时，又私下买了大批珍贵木材献给忽必烈，史学家们因此称他十分精明、，“公私并济”。

　　“亦黑迷失深得忽必烈喜爱。回国后，一次在服侍忽必烈洗澡时，当被问及出海几次了，他答已出海四次，忽必烈便授其江淮行尚书省左丞、行泉府太卿的官爵。泉府是当时专门任命斡脱的朝廷机构。”吴幼雄称。

　　记者查阅史料，发现在1281年，元朝曾设赢利性海外贸易组织——泉府司，“置泉府司，掌领御位下及皇太子、皇太后、诸王出纳金银事”，这是由组织派出商队从事海外贸易，最鼎盛时泉府司拥有海船1.5万艘。泉府司最终成为有海船、有军队的专门经营海外贸易的强大实体。

　　著名史学家翁独健先生曾据《元典章》卷七《官制·职品》勾勒出泉府司的吏员职品：泉府大卿从二品，卿正三品，少卿正四品。可见，亦黑迷失行泉府太卿时，已官至从二品。四次成功的航海经历，实际上已帮助亦黑迷失获取了元世祖忽必烈的绝对信任，这也为他以后来到泉州参与指挥远征爪哇，埋下伏笔。

　　远征爪哇

　　失利受罚

　　至元二十九年（1292年）2月，亦黑迷失奉召入朝，议征爪哇。当时爪哇国发生了黥面元朝使者的事件，此事促使忽必烈决心实施跨海远征计划。为征爪哇，忽必烈特设福建行省，“命亦黑迷失与史弼、高兴并为平章政事，将兵征爪哇，用海船大小五百艘，军士二万人”。8月，元世祖诏谕：“亦黑迷失惟熟海道，海中事当付之，其兵事则委之史弼可也。”11月，出征部队会师泉州。12月，全体船队自泉州后渚港起行。

　　学者汪义正认为元朝对爪哇的用兵航，是从泉州出发先到占城（今在越南），然后再南下前往爪哇。占城是当时下西洋的第一个中转站：从占城直接南下可抵旧港、爪哇等地；如果沿中南半岛沿岸西航则可到真腊（柬埔寨）、暹罗（泰国）；从占城往东渡海可达浡泥（文莱一带的古国）；如果从占城再到满辣加（即马六甲），则出马六甲海峡即可进入印度洋。这条航就是百年后郑和下西洋的主干航线。

　　据《元史·本纪》和《福建造船业研究》记载，元代的造船主要分布于福建、浙江、江西、湖广和南直隶（江苏）等地。而出征爪哇所用的海船500艘，大多是在福建制造的，监制的官员正是亦黑迷失。可以说，如此大规模的造船，对于当时福建船业的蓬勃发展是有好处的。

　　征讨爪哇，元廷是做了充分准备的，但没想到结局却是悲催的。应该说，史弼、高兴和亦黑迷失在爪哇国被爪哇驸马土罕必耶结结实实地“黑了一道”。

　　其实一开始，出征是十分顺利的。1292年，元朝的远征军至占城，先派郝成、刘渊等招南巫里、速木都剌、不鲁不都、八剌剌等诸小国来臣服。

　　1293年2月，元军到达杜并足（厨闽），一部分登陆而行，一部分仍由水至八节涧（泗水）会师。当时爪哇国内正进行激烈战争，葛朗国王室哈只葛当起兵，杀葛达那加剌。葛达那加剌的女婿土罕必耶遭哈只葛当猛攻，闻元兵至，便请求救援，并表示愿意归降。

　　元兵二话不说，协助土罕必耶击退哈只葛当，并哈只葛当投降。可没想到的是，土罕必耶恩将仇报，一等元军离开后，立即集结军队，夹攻元军。仓皇中，元军匆匆登船回国，士卒3000余人（见《史弼传》）。

　　1293年12月，征爪哇失利返国后，亦黑迷失与史弼、高兴三人被杖责，并三分之一的家产。不久之后，忽必烈便把的家产还给亦黑迷失，并授集贤院使，兼会同管事。但亦黑迷失此后再未受到朝廷重用。

　　泉州娶妻

　　育有二女

　　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的陈丽华研究员曾在其撰写的《畏吾儿航海家亦黑迷失与清源盛氏的婚姻》一文中指出，亦黑迷失妻子盛柔善，连同盛柔善祖父盛世忠、弟弟盛师亮的墓志，在二十世纪末于南安丰州镇西华村董埔被发现。此后，亦黑迷失同泉州盛氏家族的姻缘才浮出水面，这同时也是研究元代泉州社会历史不可多得的文物资料。

　　根据盛柔善墓志所载，泉州女子盛柔善是在1291年嫁给了时任泉府司左丞的亦黑迷失。盛柔善是南宋诗人盛世忠的孙女，虽家道中落，但终究是出身名门。盛柔善从小善于持家，为母亲分担家务；对长辈孝顺至极，深得祖母喜爱。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，所见对象却都不相匹配。直到1291年，亦黑迷失来到泉州，听闻盛柔善贤良淑惠便下聘迎娶，这时的盛柔善已24岁。

　　从盛柔善的墓志看来，亦黑迷失虽身居要位，屡受的赏赐，但对待盛柔善也不错，常对家人说：“夫人名族之女，知礼义，吾不可以众人待之。”令人疑惑的是，盛柔善对这门婚姻似乎并不满意，经常感叹“齐大（即亦黑迷失）非吾偶也”，认为亦黑迷失不是她理想中的郎君，两人的婚姻似乎并不美满。盛柔善1301年去世，墓志还提到说她有两个女儿，“女二人：长泉奴，年十二；次丑，年十岁”。

　　告慰亡灵

　　施钞立碑

　　吴幼雄先生表示，亦黑迷失是位虔诚的佛，爪哇战败后，为了告慰亡灵，得到心灵的，加之在朝廷营造大和大规模赐田赐钞风气影响下，亦黑迷失决定为全国一百大寺“各施中统钞一百锭，年收息钞，轮月看转三乘圣教一藏。其余庵堂、接待，或施田施钞，看念四大部、《华严》、《法华》等经，及点照供佛长”。

　　“元延祐三年（公元1316年），亦黑迷失撰写下著名的‘一百大寺看经碑’碑文，”吴幼雄说，“但这块碑一直到了延佑六年才在泉州竖立起来。”清代陈棨仁编写的《闽中金石录》对此碑文有录文。

　　“一百大寺看经碑”高350厘米，宽115厘米。可惜的是，这块碑在明代时被改琢成《晋江县学碑》，原载有碑文的一面成了背面。1935年，此碑在晋江县学重被发现时，已被琢成三段，仅找到上、中两段。1958年，吴文良先生在《泉州教石刻》书中刊布了此碑照片。

　　《一百大寺看经碑》中所列大寺，大都有32座，居首位；泉州16座，位居第二，有承天寺、大开元寺、崇福寺、光孝寺、北藏寺、水陆寺、法石寺、积善寺、延福寺、西禅寺、香积寺、招福寺、封崇寺、明心寺、白沙灵应寺、清源洞。元代时泉州佛教地位之重，由此可见一斑。而亦黑迷失对于泉州的格外看重，同样不言而喻。

　　元世祖忽必烈死后，亦黑迷失告老还乡。仁念他“屡使绝域”，封其为吴国公，但他不久便去世了。后世有评论家认为,亦黑迷失用他的数次跨洋远航，开阔了那个时代中国人的视野，并且宣告中国人的大航海时代即将来临。

　　(感谢吴先生热心报料,线索费100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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